再访阿土列尔村 “悬崖村”进入新时代

    2018年1月，彝族新年刚过不久，农历新年即将到来。在村民的印象中，时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快，仿佛每一天都在变化；喜事也从来没有像2017年这么多，仿佛每一天都在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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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博正在直播，他在钢梯上如履平地。　　本报记者衡洁摄

　　航拍悬崖村。 吴聃摄

　　彝族新年刚过不久，农历新年即将到来。1月14日，历经4小时艰难攀爬，记者终于到达阿土列尔村。凉山州昭觉县这个被外界称为“悬崖村”的地方，散发着浓郁的旧岁与新年交替的味道——晾晒腊味、杀鸡宰羊。

　　就在山脚下，村民们忙着把最初的一段上山道路铺成水泥路面。最近，他们打听到一个新消息：天梯边将安装太阳能路灯，为了开发旅游，绝壁旁还设计了直上直下的观光电梯。

　　在村民的印象中，时间从来没有像如今这么快，仿佛每一天都在变化；喜事也从来没有像2017年这么多，仿佛每一天都在过年。

　　外界关注的力量，正改变着这个曾经与世隔绝的村落。

    □本报记者李秋怡衡洁吴亚飞何勤华

　　飞速变化

　　“悬崖村”飞速变化背后，其实是多重历史机遇的交汇，激发了村民的活力和动力

　　站在山脚仰望，2550级钢梯蜿蜒而上，成为崖边一道抢眼的风景线。2016年11月19日，一个被“悬崖村”铭记的日子——17段藤梯“鸟枪换炮”升级为钢梯，村庄数百年交通不便的历史由此结束。

　　“用钢梯打通上下山的通道，这是‘悬崖村’后来建设各种基础设施、发展多种产业的基础。”“悬崖村”第一书记帕查有格如此评价钢梯的意义，“这是村里的‘高速公路’，有了它，电杆、光缆线这些大型物资才能进来。”

　　而这样的重要时间节点，正以越来越密集的速度到来。

　　2017年6月，“悬崖村”通信铁塔建成，实现通信信号全覆盖，稳定流畅的4G网络通到村里。曾经围火堆烤土豆夜话的村民，进入了抱着手机了解天下事的“信息爆炸”时代。

　　2017年12月底，村电网建设改造升级工程结束，正式被纳入国家电网覆盖范围。以前仅能满足照明、看电视、手机充电等需求，现在能用上洗衣机、电饭煲等大功率电器。

　　“现在可以说，我们村真正进入了新时代。”帕查有格由衷感叹。这位第一书记经历了村子“爆红”的全过程，他深知关注的力量能带来无限可能。“有时回头翻看手机照片，自己都不敢相信，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悬崖村”飞速变化背后，其实是多重历史机遇的交汇。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小康的共同心愿，在这个身处大凉山腹地的村落生根开花；市场的开放、信息的通达、旅游业的蓬勃发展，使得更多资本和机会涌入村庄。

　　当阳光照进现实，“悬崖村”站在了百年难遇的风口之上。“大家都被激发了动力和活力。”帕查有格说，村民们不再甘于贫困，对参与新时代的建设跃跃欲试。去年3月，29岁的村民莫色拉落在家里开起小卖部。他告诉记者，平均两三天就要下山采购日常生活用品，还买来5顶帐篷租给进村的游客，“每个月可以挣2000元，一家人的收入一下提高了。”现在，村里的小卖部已开了3家。

　　努力抓住机遇的“悬崖村”，就像被时代推动向前的陀螺一般高速飞转，正在改写自己的历史。

　　拥抱世界

　　互联网缩短了“悬崖村”与外界的空间距离，真正让“悬崖村”接入世界，改变了村民的人生

　　“我们接着往上走啊！边走边直播是没毛病的！感谢这位老铁的啤酒，谢谢你们的点亮！”

　　带领记者上山的是莫色拉落的弟弟莫色拉博。攀爬在陡峭钢梯上，他突然打开手机、支起自拍杆，边走边开启了一场直播。

　　除了用带着彝语“风味”的普通话给天南海北的粉丝介绍一路上的景色，拉博还熟稔地用网络语言跟粉丝互动，手机屏幕上的留言和礼物快速刷屏，看得记者眼花缭乱。不料，随行的两个村民小伙也打开手机，用不同的语言风格开始了各自的直播。

　　如果说钢梯缩短了村庄与外界的时间距离，那么互联网则缩短了空间距离，真正让“悬崖村”接入全世界。

　　也许是与世隔绝的时间太久，这里的村民对新事物有着更为热切的渴求和接受度。刚通网不久，拉博就接触到直播。5个月前，他通过某直播APP上传了第一张反映“悬崖村”日常生活的照片，获得37万次的播放量。几个月来，他上传了在钢梯上“走钢丝”般的惊险视频，直播放羊、种地等生活场景，积累了12.8万的粉丝量，成为“悬崖村”第一批“网红”。

　　互联网改变人生——这句话对于“悬崖村”的村民来说有着深刻的意义。曾经的放羊娃拉博现在正用心经营着自己的“网红”身份：微信头像是自己在“悬崖村”山石间高高跃起的照片，微信名也改为“悬崖飞人拉博”。他的名气甚至吸引了全国各地的粉丝前来“悬崖村”看他，迄今已有近80人。

　　除了名气，靠互联网带来的收入更实在。

　　拉博每周直播两次，最多的有160多万次的播放量，一场打赏高的能达三四百元。村民杨阳更为勤奋，几乎每天都会固定直播两三个小时，给他带来稳定的粉丝增长。

　　除了从获得打赏增加收入外，杨阳还通过直播介绍村庄的土特产来创收。过去这些特产只能在有外人来“悬崖村”时才能卖出一点，现在天南海北的粉丝都找他买，“今年的蜂蜜基本都卖完了”。

　　“每天直播‘悬崖村’，粉丝不会看腻吗？”记者问。“不会，我今天直播走钢梯，明天直播种核桃，后天直播村里新修的石阶……村里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杨阳说。

　　深挖价值

　　以发展旅游带领“悬崖村”致富，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长远之路，村民将转身为老板、向导等新身份

　　阳光下，龙头山与狮子山对峙，两山之间形成险峻巍峨的深切峡谷。山顶平台宽阔平坦，村民们在山顶平台养猪放羊，如同世外桃源。眼前的美景，让记者感到4个小时攀爬上山的努力没白费。

　　“悬崖村”有开发旅游的自然禀赋：美姑河、古里河切割出美姑大峡谷和古里大峡谷，对面是海拔4040米的龙头山主峰，背靠海拔4080米的狮子山主峰，充分展示着大凉山壮丽奇崛之美。在横断山研究会首席科学家杨勇眼里，美姑河和古里河壮丽的大峡谷堪比科罗拉多大峡谷，后者是自然界七大奇景之一，吸引了全世界无数旅游者的目光。

　　川投集团和成都天友旅游集团关注到了“悬崖村”发展旅游的价值。就在1月13日，川投集团、成都天友旅游集团共同出资成立四川川投天友悬崖村文化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投资6.3亿元，在此打造山地度假旅游目的地。他们规划，建帐篷酒店、石头酒店等高端山地旅游设施，未来游客可坐索道、泡温泉、游峡谷、看日出日落，体验别样风情。

　　“这是一条借助自然地理地貌开启新生活的新路子。”昭觉县委书记子克拉格说，这个项目是昭觉县目前投资最大的旅游开发项目，也是近几年来昭觉县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

　　子克拉格对这一项目寄予厚望：即将通车的乐西高速、宜攀高速穿境而过，游客可进入性更强；已和公司约定，拿出利润的2%分给村民，帮助村民增收。“以发展旅游带领‘悬崖村’致富，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长远之路。借助这一项目，‘悬崖村’将成为凉山州东环旅游线上的一颗明珠。”

　　现在，莫色拉落的小卖部已发展成村里第一家农家乐，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接待了千余名来自北京、深圳、重庆和成都的游客。“几乎每天都有游客来，我家养的鸡都不够吃了。”再过不久，莫色拉落还打算修建一家客栈。

　　拉博则被旅游公司聘用，凭借一身绝技成为户外旅游团领队，从放羊娃华丽转身为旅游向导。杨阳作为村里“内容电商”的探路者，正在研究怎样用直播带动销售。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日新月异的未来，正朝“悬崖村”走来。

　　记者手记

　　多一份关注就多一种可能

　　“悬崖村”的村民，普遍对高度没有畏惧。年轻人赶着羊走在悬崖道上，巴掌大的地方就能站立；刚会走路的孩子，也坐在高高的崖石边缘玩耍。

　　高速度的发展，却让“悬崖村”村民感觉有点“高”——用上稳定的电，又一条“天路”进村了；通了网，和世界就是一个手机的距离；幼儿园办起来，来自西昌的姑娘嫁进村当老师……村民仿佛每天都在准备迎接新的变化。

　　“悬崖村”的邻村人，也蹭着“悬崖村”的热点动起来。与“悬崖村”隔河相望的瓦伍村，在险道上安了钢管，将来索道恢复了，两个村子通过索道相通，10分钟内就能见面。也有邻村村民提前抢注了“悬崖旅馆”的商标，悉心经营。

　　在凉山，像“悬崖村”这样的村庄还有很多，甚至比“悬崖村”更贫穷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如何让更多这样的“悬崖村”被关注，分享改革发展的成果，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路，才是更值得关注的问题。

　　关注带来变化。尤其在内生动力先天不足的地方，外在的关注、市场的关注、资本的关注、游客的关注，多一份关注就会多一种可能。